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书法与诗歌韵律
于兴
书法作品主要以诗、词、联及名言警句等为书写内容，书法是诗歌等文学形式的书法艺术表现形式。书法与诗词不仅有形式与内容的联系，而且还有韵律、情感及音乐美感等方面的联系。
诗歌是作者内心情感的流露，诗歌的韵律赋予了诗歌的音乐美感。诗歌的韵律主要表现在诗歌的押韵和平仄。所谓押韵，就是指同一个韵在特定的同一位置上回环再现而相押。诗只所以为诗（除某些“散文化”的所谓自由诗），最基本的特征就是诗句和诗句呼应起来有押韵关系。所谓平仄，是指声调的长短律和高低律，即长短调的交替和高低调的交替。平仄使诗歌语言具有抑扬长短的韵律，也就是刘勰在《文心雕龙·声律》中说的“异音相从谓之和”。在语言里，特别是在诗歌语言里，既有“同声相应”的韵，又有“异音相从”的“和”，就给人一种音乐美的享受。
韵律不仅给了诗歌以音乐美感，同样，诗歌的韵律也给了书法以音乐美感。书法中的诗歌韵律，不仅通过运笔的提按使转，用墨的轻重浓淡，结字的宽松紧凑，章法的疏密飞白等书法技巧来实现，同样也要依据诗歌的韵律来实现和完成。同时，书法艺术属于情感艺术，是书家情感的延伸。书家不仅运用书法技巧来表现情感，还要通过书写内容，特别是诗歌的韵律的表达情感。据说古代人作诗写字的方法与现代人有所不同。现代人属于默写，古代人有时是边吟边写。书法的用笔用墨及章法不仅仅是一种构思与创作的过程，而且是书家内心情感的自然流露，手中笔随情感与诗歌本身的韵律而行进，笔随意走，墨随诗迁。
首先，诗歌的长短律和高低调，即长短调的交替和高低调的交替与书法的疏密飞白及章法相关。以宋朝大诗人、书法家黄庭坚的《花气薰人帖》为例。《花气薰人帖》书写的内容为黄庭坚自作的一首七言绝句《花气薰人诗》：花气薰人欲破禅，心情其实过中年。春来诗思何所似，八节滩头上水船。诗的平仄为：平仄平仄仄仄仄，平仄仄仄仄平仄。平仄平平仄仄仄，平仄平仄仄仄仄。依据古今诗歌韵律理论，“凡是可以拉长声音的就是平声，不能拉长声音的就是仄声。”《花气薰人帖》的章法与诗的长短律和高低律基本是一致的。如第二句“心情其实过中年”的“中”字，在吟诗时是一个长调，即平声字，书家在书写时就将“中”字的竖划拉的很长。
再如，明朝大书法家董其昌的《行书·七绝诗轴》。这幅作品书写的内容是唐代诗人张籍的一首七言绝句《与贾岛闲游》：水北原南野草新，雪消风暖不生尘。城中车马知无数，能解闲行有几人。诗的平仄为：仄仄仄仄仄仄平，仄平平仄仄平仄。仄平平仄平仄仄，仄仄仄仄仄仄仄。第一句“水北原南野草新”的“新”字和第三句“城中车马知无数”的“中”字，在吟诗时是一个长调，即平声字，书家在书写时都将最后一笔竖划拉长。
其次，书家的内心情感与书法运笔的流畅滞呆、章法的疏密飞白相关。诗人通过诗词表达内心的情感；书家通过书法表达内心的情感。书家只有把内心情感充分表现在书法作品中，才能写出好作品。再以黄庭坚的《花气薰人帖》为例。《花气薰人帖》中充满了汉字的表现美，与黄体惯常的长线条、笔划挺俏的风格不一。《花气薰人帖》以流畅的行草写就，许多字不易辨认。然而，黄庭坚仍刻意营造字体的美感，尤其是动态的美，非常婉转有力，字划转折特别用心。整幅作品安排为四行又两字，前一行字体紧密，后两行则宽松舒畅，形成了有趣的对比，充分表现了诗人、书家的内心情感和心境。
黄庭坚和北宋许多文人一样，学佛修禅。他拜晦堂祖心为师，跟他参禅。有一天，晦堂祖心与黄庭坚入山游玩，山里开了许多桂花。祖心问：“你有没有闻到花的香味？”黄庭坚说：“闻到了。”祖心说：“我所见的，我所闻的，都和你一样，我没什么可以隐瞒你了。”意思是，自然本来如此，能看到身边最平易的事物，能闻到最平易的味道，就是自然，也就是禅法。黄庭坚也因此开悟了。“花气薰人”，自然的花香袭上来，“欲破禅”，参透禅的玄妙。黄庭坚就是在这样的心境中，边吟边书，笔随情走，墨随意迁，一气呵成，留下了千古不朽的《花气薰人帖》。
再次，诗歌吟诵时的语言轻重、音调婉转与书法的运笔使转提磔轻重，着墨浓淡相关。这一点是非常明显的，当然这里主要指的是书写内容为诗词的。通常吟诗时的重音字，书写时用力就大，用墨一般都比较重。相反轻音字用力就小，用墨一般都比较轻。吟诗时语言婉转书写时的笔画线条也随之柔媚婉约。吟诗时语句高吭激昂，铿锵有力，书写时用笔也就遒劲刚键，气势磅礴。正所谓笔随意走，墨随诗迁。古人云：“言为心声，书为心画”。只有这样书家才会是用心在书写，才能将内心的情感与书写的内容统一起来。否则，那就不是书而是抄了。
2007年10月10日于泉峪斋初稿
（作者系河北省著名作家、书法家、书法评论家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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